大多数人宁愿私下在网络上和陈亿展开骂战, 也不会当面给他难堪, 因为陈亿从来不会顾及什么前辈后辈大腕小腕, 你给他没脸,他就拉着你一起在镜头前没脸, 都是讲形象的人,谁都不愿意惹这个臭流氓。

张铎是混舞蹈圈的, 加上陈亿拍戏隐了很久,他根本没听说过有这号人, 闻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,他正欲说些什么,佟老师用手敲了敲面前的评委桌, 沉声道:“抓紧时间过流程,等会儿吃完饭就得开始录制了。”

她是老前辈, 开了口张铎自然不会说什么, 但他明显不大服气, 后半段全程黑着一张脸,惹得台上彩排的选手个个都提心吊胆。

下午节目开始录制的时候,观众也开始陆续进场,因为年轻人大多喜欢潮流,所以张铎的粉丝占了多数,除此之外再就是陈亿的粉丝, 她们手拿银色灯牌,依旧一身黑衣,好认的很。

然而令陈亿没想到的是陈小梦居然也来了, 她就坐在第一排,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应援棒,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还悄悄戳了戳陈亿的后背,笑的一脸贼兮兮。

评委桌上有小零食,陈亿拈起一粒爆米花,看也不看直接反手叮了回去,惹得陈小梦捂着额头低低的哎呦了一声,只得气闷的缩回了手。

陈小梦旁边坐着一名男子,黑色修身衬衫,袖子至手肘,露出一截白皙紧实的小臂,顺着往上看,是清晰的喉结线条,很明显,这是一个男人。

对方手里还拿着银色的应援手幅,带着口罩和黑色棒球帽,捂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,见陈小梦看过来,动作下意识避开了她的视线。

傅修年平常买票会习惯性买离陈亿最近的位置,他今天处理完舅舅住院的事就直接赶过来了,结果怎么都没想到居然和陈亿的妹妹是邻座。

虽然两个人的恋情迟早瞒不住,但傅修年看见陈小梦,下意识还是很心惊胆战,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。

陈亿的粉丝九成九都是女粉,难得看见一个男的,陈小梦觉得颇为稀奇,不由得多问了一句:“你……也是陈亿的粉丝吗?”

傅修年伸手把口罩往上拉了拉,点点头,并不说话。

陈小梦似乎觉得他很奇怪,犹豫片刻,疑惑的出声道:“……你为什么带口罩啊,不闷吗?”

傅修年低头咳了两声,只感觉如坐针毡:“最近有点感冒。”

陈小梦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,再没问了。

节目正式开始录制的时候,主持人先上场鼓动了一下气氛,介绍了一下本期的评委和特邀嘉宾,粉丝也都十分给力的出声欢呼,声浪阵阵几欲掀翻房顶,一番暖场后比赛正式开始。

报名的参赛者上节目前会进行初次筛选,但也并不全都是实力派,偶尔也会有那么几个走关系走后门的,再加上用来淘汰的炮灰,可谓鱼龙混杂。

开场的几名选手都没能得到导师的一致通过,其中有一个关系户上场发挥失误,腾空跳落地的时候居然还晃了一下,明显基本功不扎实,佟老师和英子老师只略做了点评,张铎则直接就是明晃晃的睁眼说瞎话。

“嗯,看的出来你节奏感很强,也有很强烈的个人风格,基本功不扎实还可以练,但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天赋,所以我的通过票还是给你,希望下一场能看到你更好的发挥。”

张铎说完,就该陈亿点评了,导演在暗处还给他使了使眼色,意思是让他跟着夸。

陈亿微笑点头,示意自己明白,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对台上选手缓缓竖起了一个大拇指:“虽然我不懂舞蹈,但是我能感觉出来你对这方面有很深厚的造诣,尤其是最后收尾的那个腾空跳,落地的瞬间你主力腿飞速的抖动了两下,技术难度相当之高,不是常人能做出来的,你的晋级当之无愧!”

导演:“……”

在座观众不乏专业人士,也许有人发现了毛病,但并不是很确定,陈亿这么一捅破,就连别的观众也瞬间反应了过来,这哪是什么高难度动作,分明是下盘不稳嘛,场上顿时一片嘘声。

傅修年在台下看着,没忍住笑出了声,随后意识到陈小梦也坐在旁边,轻咳一声忍住了。

后半段节目,陈亿基本就和张铎杠上了,全场就听见他们在那里打机锋。

有非关系户选手出现失误。

张铎:你摔一次就算了,还摔两次?!趴那里做俯卧撑吗,需不需要找工作人员看看台上有没有钉子扎你脚?

陈亿:没关系,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来,舞台年久失修,可能真的有钉子,回头让人检查一下。

张铎:眼高手低,你能不能一步一步稳扎稳打,跳舞这种事有捷径吗,路都不会走还想学着跑,爬的高摔的惨!

陈亿:人往高处走,水往低处流,我小时候就是先学会跑再学会走路的,好好努力,说不定你就是第二个我。

张铎:丝带舞?你确定你跳的是丝带舞?我第一次看见有人跳丝带舞把自己给缠住的!

陈亿:从你的舞蹈中,我看出了你不向命运屈服的决心,丝带就好比束缚住你的茧,而你就是那只蝴蝶,早晚有一天会破茧而出。

观众除了哈哈哈还是哈哈哈,全场爆笑不已,张铎后半段气的脸颊直抽搐,嘴上一圈小胡子抖啊抖的,脸色青白难看,最后第一轮比赛结束,一共留下二十四名选手,按照规则,接下来她们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导师。

其中六号选手邓展婷最受评委看好,她并非关系户,从小接受过专业培训,各类舞种都接触过,之前是某舞团的台柱子,后来受伤才迫不得已退出,实力经验甩了别人不止一条街,三位导师都有想把她收入麾下的意思,就连张铎也有些蠢蠢欲动。

张铎对邓展婷道:“你的肢体动作十分灵活,天生跳舞的好料子,感染力很强,而且功底扎实,如果能选择一个老师稍加引导就更好了,佟老师擅长古典舞,英子老师擅长民族舞,我对街舞比较在行,至于陈亿……”

说到此处,他故意为难的停顿了片刻,陈亿立刻接话笑道:“我擅长广场舞,大家有感兴趣的可以来找我。”

他话音刚落,观众先是一愣,随即反应过来就是满场爆笑,陈小梦一边笑一边暗搓搓的对张铎的背影竖起中指,低声骂了一句“垃圾!”

傅修年点头,深以为然。

邓展婷个人似乎比较偏向古典舞,她笑着谢过几位评委的好意,最后选择加入了佟老师的队伍中,三位评委每人手底下都有八名成员,她们两两组合,需要在一个星期之内磨合出新节目,然后继续参加下一轮的淘汰赛。

节目录制已经快结束了,陈亿原本只是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,结果发现陈小梦身旁还坐着个男的,而傅修年全副心神都在他身上,好死不死两个人的视线就那么对上了。

只一眼,陈亿就认出了傅修年,他微微一怔,随即又笑开了,暗地里比了个手势,示意傅修年等会儿留下来等他。

傅修年只得点头。

节目录制完毕后,观众陆续退场,陈小梦腿不行,陈亿很少让她出门,这次还是她自己偷偷来的,眼见着已经结束,赶紧拿起拐杖准备开溜,结果刚站起来又跌回了座位,傅修年下意识站起身虚扶了她一下:“那个……你好像是陈亿的妹妹吧,要不你等他过来?”

陈小梦没想到傅修年认出了自己,当即笑着摆手:“没事儿的,等会他看见我肯定又得唠叨半天,我就在门口拦辆车,很快就回去了。”

节目录制长达五个小时,正常人腿都坐麻了,更遑论陈小梦,傅修年见拦不住她,到底不放心,便跟着一路送她到了拦车的地方。

陈小梦坐上车后,隔着窗户对他道谢:“谢谢你呀,亿哥很好的,以后也继续支持他呀!”

傅修年点头,和她挥手告别。

深秋的街道气候寒凉,来来往往的行人却并不见少,路旁的霓虹灯在夜幕中闪着绚丽的色彩,车辆川流不息,反倒比白日更加热闹些。

陈亿让叮当先回去,自己则坐上了傅修年的车,他打开车门坐上来的瞬间,袖风带起一阵冷气,片刻后又消弭于无形。

陈亿嘴里还含着一根棒棒糖,被他咬的只剩一根棍子,老远一看还以为在抽烟,傅修年伸手把他嘴里的棍子抽出来,又拿出一根新的撕开包装递给他:“塑料棍少咬,有毒。”

陈亿乐了:“再毒有我嘴毒吗。”

说起这个傅修年就想笑,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道:“我今天倒是难得看见你夸人,那个张铎跳舞其实也是个半吊子,动作花里胡哨,刚出道还被点名批评过,去国外镀一层金又回来了,一半都是团队炒出来的名气。”

陈亿对这个不懂,不做评价,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:“今天你座位旁边的那个是我妹妹。”

傅修年摇头失笑:“我知道,所以今天坐那儿话都不敢说,刚才节目散场她自己提前坐车走了。”

陈亿叹口气,掸了掸裤腿上的灰:“你至于怕成那样吗,她刚刚给我发消息说了,估计是怕我骂她,我平常都不让她出门的。”

说完又问道:“对了,你舅舅怎么样了?”

挡风玻璃外的树影在车身飞速滑过,傅修年光洁如玉的侧脸一半都落在阴影中,但微暖的笑意又驱散了那一丝黑暗:“没什么大事,医生说让戒烟,他还老大不乐意,几十年烟龄了,一下子让他戒比要命还难受。”

陈亿咔嚓一声把糖咬碎,砸吧了一下味道:“命更重要不是。”

傅修年把车开到了陈亿家小区门口,然后趴在方向盘上歪头看着他,片刻后才开口道:“时间不早了,回去吧,免得家里人担心。”

他心里是极为不舍的,伸手推了陈亿一下,暗地里又抓着他的袖子不松,像一只粘人的猫。

陈亿心想谈恋爱偷偷摸摸的确实麻烦,心里已经在默默盘算着该怎么公开比较好,他捏住傅修年的下巴亲了亲,然后又不甚温柔的揉了揉他的头:“那我走了,路上开车小心点。”

小区周围很僻静,昏黄的路灯将林荫道照的愈发冷寂,偶尔才会有那么一辆车子疾驰而过,陈亿刚打开车门下来,眼角余光忽然又闪过一抹白芒,他脚步一顿,似有所觉的看向了不远处。

离小区门口大约一百米的地方静静停着一辆黑色汽车,车窗外面露着一个疑似摄像机的东西,见陈亿看过来,又飞速收了回去。

陈亿不知想到什么,忽的笑了笑,他俯身撑住车顶,然后对坐在里面的傅修年勾了勾手:“下来一下。”

傅修年见状不明所以的打开车门下车:“怎么了?”

陈亿没说话,只是忽然伸手将他搂进了怀里,下巴抵着傅修年柔软的的发顶,然后轻轻蹭了两下,身后有一盏路灯,昏黄的灯光倾洒下来,柔柔的落在肩膀上,连带着他冷峻的眉目也一瞬间柔和生动起来。

傅修年看的有些入神,好半晌才反应过来,然后伸手抓住陈亿的衣领问道:“你怎么了?”

“没怎么。”

傅修年的口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,永远都放着某样东西,陈亿的手落进傅修年外衣口袋,果不其然摸出了一把糖。

傅修年见状笑的露出一口白牙:“少吃点,你小心牙疼。”

“你口袋不放糖我不就不吃了。”

陈亿眯着眼,一脸痞笑的看着他,说完又点头表示自己知道,然后俯身亲了傅修年一下,仿佛叫他下来只为拿颗糖而已。

“那我回家了。”

“嗯,路上小心。”

傅修年驱车离开了,陈亿目送他离去后,眼神不着痕迹的瞥了眼林荫道的暗处,这才转身走进小区。

作者有话要说:傅先生临走前让陈先生打扫卫生。

陈先生很听话。

陈先生什么都没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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